6中文字闯香港

大马人才济济，扬名海外的大有人在，首度接受大马媒体访问的汤笑娟为其中之一，由她创办的社会企业，不只在香港开花，更获不丹王室政界赞扬。

汤笑娟在香港居住约20年，几乎已融入当地生活，难以想像她初到香港时只会讲6个中文字。

她指出，以前在大马多数以英文沟通，广东话只会听，不会讲。初到香港，就胆粗粗的抱着6个中文字，即自己的名字及1、2、3闯荡香港。

“早期的中文都是在香港茶餐厅菜单学的，如饭、米、粥、米粉、牛、鸡……，所以这项考试我稳拿第一名。”

之前，她因工作关系，曾驻上海两年，期间学过中文，如今已可用中文沟通及用拼音打中文字，只是流利程度不及广东话。

“为掌握中文，自我规定一天学一个中文字，一年就认识365个字，20年来也学很多，如今会看会讲会听，都是一步步学习而成，这对当初只会6个中文字的我来说已是大成就。”

谈到当初嫁到香港的状况，她以“四大皆空”形容，即没朋友、没认证、没椰浆饭及不熟悉当地语言。

大马会计牌不获香港认证

“大马会计牌在香港未全面获认证，我就在香港考ACCA加入香港CPA，继续当会计师；没朋友就交朋友，慢慢建立自己的朋友圈。”

她坦言，多数会计师都不热衷交朋友，关注数据多过人，因此交朋友对她来说，踏出第一步很重要。

“当时自我喊话，不能再等别人找，必须主动踏出这一步去认识新朋友，就这样我学会社交技巧（Art of Networking），如今还教人家如何社交。”

至于椰浆饭，是汤笑娟移居香港后最难解的瘾，因这名自认在香港学了很多东西的女强人，就是不会煮椰浆饭。

所以这次回马，她在活动会场接受《星洲财经》专访时，迫不及待点了一份炸鸡椰浆饭当午餐，边吃边受访，还不断惊呼“真好吃”。

众筹义举变社会企业

2014年卖1018条丝巾，2015及2016年销售增至3650及5000条，这些都是汤笑娟成立Ana By Karma社会企业创下的丝巾销售业绩。

她是公司唯一销售员，包办创立、规划、融资、训练等企业大小事，期间多次造访不丹，但实际去过多少次，自己也数不清。

她忆述道，第一次去不丹是2003年，当时是去旅游；时隔10年，即2014年再去一次，这次是当义工，为出版的儿童理财书去不丹教小孩子理财，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不丹妇女Karma。

Karma的丈夫Dorji（不丹话‘弟弟’之意），她在第一次去不丹就认识，期间一直保持联络，直到2014年再次造访不丹，才知道他的薪水根本不够家里糊口。

评估Dorji经济状况后，汤笑娟发现可调度的资金非常少，当时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擅长编织的Karma身上。

Karma来自不丹西部偏僻乡下，虽然不识字，也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，坚持不拿别人施舍的钱，汤笑娟唯有略施小计，改变做法。

筹200美元买车衣机
意外接获40订单

从原本送一架价值200美元的车衣机，鼓励Karma善用编织技能，做些包包、地席及枕头套帮补家用，汤笑娟改为让她织8条丝巾，之后再放上网卖给朋友，藉此众筹200美元资金买车衣机。

其实当时汤笑娟对网上卖丝巾已做最坏打算，卖不出就自己扛下来，但世事难料，她尝试把这个小型众筹计划及丝巾照片放上社交媒体，几个小时就接了40张订单。

之后订单接踵而来，已超约原本要筹的200美元。当汤笑娟再度飞去不丹，把这笔钱交到Karma手上时，她哭成泪人。

“Dorji翻译说Karma不曾见过那么多钱，但后来我才明白，她哭不仅是钱，部份原因是才华受外界肯定，获得远方客人赏识。”

这次的不丹之行，汤笑娟满载而归，带回整箱色彩斑斓的不丹丝巾，并在短短两周内推动订单增长至100张。

“于是在2014年7月中，Karma通过电邮向我表达想编织3650条丝巾的计划，请我帮她分5年发售。”

对此，她深感佩服，虽然害怕卖不出而犹豫，却不忍心拒绝Karma，唯有扛下这个责任，与她一起成长及创业。

于是，她运用所知的金融知识，亲手拟定商业大计及品牌名字，并由Karma选了“Ana By Karma”这个名字。

在不丹语里“Ana”意思为“姐姐”，指的就是帮助她的姐姐——汤笑娟，也代表了Karma对她的感激之情。

但令汤笑娟更意外的是，当初无意间开始的众筹义举竟越做越大，无心插柳柳成荫，变成社会企业，一做就是3年。

“原本以为机遇难得，我就想一次过帮她，没想到帮了一次，还有第二、第三、第四、第五次……后来越帮越多次，3年后竟然还在运作。”

很多人好奇，如果重来她会怎么做？汤笑娟打直言，肯定“先走为上策”！

“毕竟我没钱、没时间又不够聪明，要创办一间社会企业、3年后还需肩负70个女人生计及卖1万条丝巾，想到都怕。”

可事实证明，Ana By Karma在她严厉管治经营下，6个月已有盈利，但她一直都是“不支薪”管理，所得盈利用于资助100个不丹小孩的儿童教育基金，包括学习摄影及理财，同时也让不丹妇女学习营商技巧。

她觉得，公司能够3年不倒，除了够胆放手让它自然发展，还有不丹妇女的信任，愿意跟随她不断学习及创新。

最大挑战：教育思维

对汤笑娟来说，经营这个企业，最大挑战不是语言，而是双方教育程度及社会文明差距太大，导致理解方式及思想概念不一致。

从生活取材
引导灌输商业价值观

“从一些我们认为很基本的测量方式，到经商理念、品牌、版权管理、货币、理财及科技概念，都是目不识丁的不丹妇女从未接触过的领域，我必须想方设法从生活取材，从她们可以理解的角度切入，去引导及灌输正面的商业价值观。”

她以最基本的测量单位举例，一般人都知道尺是最基本的测量工具，但不丹妇女只用传统的手肘或手掌测量方式，导致早期编织的丝巾长短不一。

为此，汤笑娟特定上网买了50把卷尺，带到不丹，挨家挨户上门教导妇女用尺，灌输掌握正确“尺寸”、维持产品质量及商业道德重要性。

“我跟她们说，丝巾太短，顾客会觉得被骗，但超过尺寸，顾客也不会多付钱，做多等于吃亏，就如买辣椒一样，少了100克会生气，多了100克没人介意。”

至于更深奥难懂的产品质量及商业道德，汤笑娟唯有比喻为成“水井”，让她们深刻了解，只有保护水质不受污染，未来才可以继续享有好处。

“若你们抄袭，在外面偷偷卖这些丝巾，这些行为就如在井水里投毒，将导致自己、家人甚至是整个社区无法继续饮用。”

藉此从中分析不遵守商业道德的厉害关系及潜在风险，如可能被顾客控告，导致公司倒闭等状况。

尽管“训练”她们的过程不易，但汤笑娟坦言，她也从中学习不少，如今才能变成更好的人，尤其在交代事情方面，可以更清晰的表达想法，而不是一昧的谈“概念”。

发挥大爱
做好小事

“通过这个故事，我希望鼓励其他专业人士勇敢踏出每一步，无论未来从事什么行业，只要投入心机及爱心，谆谆教诲，就会有意料之外的好事发生，就如Ana By Karma口号‘发挥大爱，做好小事’（Do small things with great love）般，感动他人。”

如今，Ana By Karma纺织团队都是不丹妇女，合作伙伴Karma已升任为总设计及训练师，丝巾从不丹寄到香港鉴定质量，再通过网站或各国分销管道售卖，包括香港、澳洲、新加坡、大马、泰国及中国，未来希望将品牌推广到欧美市场。

众筹集资
扩大营运

企业得以持续运行，除了人，还需要资金。Ana By Karma成立之初，汤笑娟仅以个人名义投入2000美元，因她根本没预期会越做越大。

“社会企业也需要资金才能运作，我就当作无利息贷款给公司，反正也不亏。”

2016年12月，公司通过香港的女性创业家众筹平台Next Chapter筹资，市场反应热烈，成功筹措比预期6000美元高两倍的资金，即1万3000美元，用于不丹孩童摄影课程费用。

开发应用程式
推出个性化产品

创业即将满3周年之际，Ana By Karma参加比赛赢得第一笔奖金，主要用于开发应用程式（Apps），推出个性化产品，也用于购买特别功能纺织机、原料、营销及提升物流水平。

早期，这个企业把不丹织布变成丝巾，销往全世界；2017年，汤笑娟计划通过科技（应用程式）提供个性化选择，如选颜色、增加名字及款式，把不丹腰带变成行李带。

2017年5月26日，Ana By Karma赢得香港联邦快递（FedEx）中小型企业拓展业务大奖冠军，获颁15万港币奖金。

7月与美国非营利微型信贷P2P贷款网站Kiva.org合作，集结375人，成功在一周内筹到10万美元目标贷款额，比预期的一个半月期限快。

这笔贷款将在2018年开始偿还，汤笑娟计划用于购买器材，作为下一个产品研发开销。

最近，该企业也入围新加坡国立大学企业机构与星展基金会（DBS & NUS）联合举办的2017年《亚洲社会企业挑战赛》，目前已成功进入半决赛，决赛入围名单将在8月宣布。

该比赛吸引了27个国家的1082间社会企业参与，半决赛选出60强，决赛再从中评选15强。

营运之道
自给自足

虽然近几个月积极筹款及参赛，但汤笑娟说，这并非企业重心，也不为融资而活，经营专注点依然放在协助不丹“织业妇女”如何营商，如提供训练及做生意的概念。

“我们在这方面取得空前成功，加上独立自足的精神，相信这些才是Ana By karma故事如此激励人心的要点。”

对于Ana By Karma能够存活3年，她感到很欣慰，同时也感叹香港社会企业难持久，无法撑到3年者占很高比例。

“香港政府提供的社会企业援助都不超过3年，一旦资金耗尽，社会企业也随之倒闭，很大原因是它们未妥善规划适合的业务运作模式。”

反观Ana By Karma，她认为与其他社会企业不一样的地方是不依赖筹款而活，而是通过销售、有价融资、自给自足策略支撑，才能存活至今。

“我们的资金，如众筹，是靠售卖丝巾得来；Kiva的贷款也须在未来偿还；FedEx的奖金则需与百多家香港企业竞争才赢到；《亚洲社会企业挑战赛》也需击败其他1000多名参赛者，这些都不是免费的。”

出书教儿童理财

其实，汤笑娟在创立Ana By Karma前，除了忙于工作，也义务教导儿童理财，至今已12年。

2012年她与巴基斯坦的ACCA会计师合作出版儿童理财书，全程以社交媒体Apps及电邮沟通，直到书籍出版，才在推介礼首度会面。

该书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，因两位作者忙于各自生活及分隔两地，写了两年，图画由汤笑娟执笔。

至于未来会否回马与国内机构或企业合作，分享理财知识及AnaBy Karma经营之道，她对此持开放态度，欢迎有兴趣者与她接洽。

---

汤笑娟简介

出生于吉隆坡，毕业于澳洲管理研究所工商管理硕士，1990年加入PWC，1998年远嫁香港，2000年取得ACCA会计师认证资格，期间曾任职跨国企业财务总监、企业医生等财务要职，2012年出版理财书，之后担任首席财务员（CFO），目前是英国上市公司Wilmington亚洲区董事经理，同时也经营Ana By Karma社会企业。